「隨着潮流變遷，現時世界各地的電影學者紛紛提出重新定義『電影』，因為電影已不再局限於在戲院放映，而許多在串流平台獲觀眾熱捧的電視劇系列，其敍事、拍攝或製作手法都和電影無異。或許不久將來，把電影電視稱為Screen（屏幕）會更恰當！」香港浸會大學傳理學院電影學院副總監文樹森教授*如是說電影的趨勢。文教授不甘後人，近年已在課堂上探討「抖音（TikTok）」及「快手（Kwai）」這類火熱的社交媒體掀起的短視頻潮流，因為「現在不談的話，潮流很快便過去！」

媒體老手遇上未來製作人
文樹森教授於2014加入浸大，致力把40年豐富的電影電視業界經驗帶進校園，最近更獲邀出任孔楊邦鏵博士電影電視教授一職。文教授是亞洲媒體界罕有具全方位經驗的教學人員，工作經驗不單涉及電影的製作與發行、電視頻道經營、電台廣播，更擔任節目監製。為了與新加坡電視觀眾和創意社區接軌並滿足他們日益增高的要求，他受命開創兩個全新的先進免費電視頻道以緊貼時代步伐。該兩個頻道獲「亞洲電視大獎」選為「年度亞洲廣播電視台」及「年度亞洲地面頻道」。他亦擔任過新加坡廣播與電影部司長一職，促進當地電影電視業在本地及海外的發展，又於美國荷里活首屈一指的製作公司――馬克伯內特製作公司擔任亞洲業務總裁，馳騁於官場及商場，確實是一位難能可貴的多媒體人。

文教授從光與影的夢工場走進大學教室，到母校香港浸會大學傳理學院電影學院任教，他笑言過去六年與學生的親身接觸，每每都令他驚喜：「我從學生身上學到的，往往比我所教的更多。」他指回香港教書，一方面感激母校的栽培，希望有所回報；另一方面，他認為國際電影市場的焦點將由美國荷里活轉移至亞洲，而中國更是未來最大的電影市場，留在中國人的地方發展最順理成章。此外，文教授表示，現時約七成半電影票房來自15至35歲的觀眾層，所以「要了解未來的電影業，就要了解電影最重要的市場——年輕人，因為他們就是未來的觀眾、未來的電影製作人。我回香港教書，能以第一身了解年青一代的所思所想，相信比繼續當電影公司的掌舵人更有趣！」浸大的電影學院與北京電影學院是亞洲唯一兩所作為國際影視院校聯合會的專業院校，文教授認為浸大位處東西交匯的香港，有助未來的電影從業員提供多元化的角度去了解電影。

豐富電影學生的學習經驗
履任浸大電影學院副總監後，文教授為學生帶來的不止是新視野，還有拍攝電影的機會。他在2014年創立了「點子電影工作室」，撮合大學和電影業界共同投資電影項目，邀請業界知名電影人為學生提供專業指導，讓學生在求學時已直接參與製作電影。歷時六年，首個電影項目《捂著眼睛看紅光》經已完成拍攝，現正籌備發行和上映。這部電影的導演和編劇都是浸大電影學院的學生，劇本是從259個學生提出的構思中脫穎而出，並邀得香港著名導演杜琪峰博士親自監督電影項目，又引進了合共二千萬人民幣投資拍攝，故事講述五名昆明少年在城市化過程中所經歷的得與失。文教授說：「這部電影由大學與投資者合作，由於是嶄新的合作模式，所以需要經過繁複的法律手續。儘管如此，對學生來說絕對是個難得的機會。拍攝時，即使未有直接參與項目的同學亦可到場觀摩，親身體驗電影製作是甚麼一回事。」「點子電影工作室」的第二個學生項目正在籌備當中，今次邀得著名電影人陳果導演等擔任電影監製。

文教授另一創舉就是在浸大電影學院倡導成立亞洲首間「杜比全景聲製作室」，學院耗資港幣六百萬元，以三年時間籌備及引進此套先進的音響科技，讓學院的設施水平能夠與商用影院接軌。文教授解釋荷里活的電影製作對聲效要求很高，然而亞洲區的電影學府卻鮮有投放資源於音效。「引入這些設備，並非要培育學生成為聲效的操作員，而是我們認為未來的電影製作，對聲音的要求會愈來愈高；我們可以透過聲音來說故事，利用聲音特效來加強電影的感染力，提升作品的層次。」

重視說故事技巧
事實上，亞洲電影打進荷里活市場早已不是新鮮事，韓國電影《上流寄生族》更在今年的奧斯卡金像奬頒奬禮中囊括多個大獎。不說不知，原來文教授有份帶動韓劇熱潮。九十年代初，文教授任職於新加坡的媒體集團，其中一個任務是在台灣開創全新的衛星電視頻道。「由於資金所限，我們負擔不起版權費高昂的日劇，唯有親自到韓國物色劇集。」文教授笑道：「我可說是大批買入韓劇播映權的第一人吧。當時韓劇的質素與日劇仍有距離，卻能給觀眾耳目一新的感覺，因此韓劇越來越受歡迎，在新加坡、台灣等地大放異彩。五年間，韓劇的版權費足足上升了近十倍之多。」

香港曾獲喻為「東方荷里活」，在八十年代全盛事期每年電影產量有300部，但如今只有不足30部，文教授認為香港電影不能說是退步，而是其進步不及其他市場快。他指亞洲區的電影市場競爭非常激烈，除了南韓，泰國、越南和印尼也是極具實力的競爭對手。文教授認為韓國的製作人非常聰明，費盡心思學習荷里活文化，又能抓住精髓——即是講故事的方法。他們能汲取美國劇集真人秀或實況劇的成功，致力開拓新的節目內容，現時韓國的真人騷節目已在亞洲地區開花結果，陸續獲洽談版權在不同地方製作。

正因為講故事的方法是打動觀眾的關鍵，文教授特意在電影學院的課程上豐富說故事的技巧。他開辦了嶄新的「創作非劇本類真人秀及直線與曲線說故事」課程，而在課堂上更經常取材最新的媒體資料與同學分析。「有學生問我：『文sir，你教的東西在哪本書看得到?』我答：『書都未面世，因為所有資料都要時常更新，潮流變化得太快，我們要盡量跟貼。』」風趣幽默的文教授直言他不會跟學生說太多他在行業的經歷：「這樣真的費時又老套！我會跟學生說自己的失敗經驗，讓他們不會重蹈覆轍！」文教授靈活的教學方式，吸引了不少學生。「有一個碩士班課堂，早上八時半開始，開課前十分鐘，全部75位學生經已到齊，自此我不再點名。」文教授續道「我的考試評核是Open Book（開卷考試）的，我任由學生在網上找資料，因為我要了解的只是他們分析事情的角度。」

連繫電影新鮮人
2018年，浸大電影學院舉辦了第一屆全球大學電影獎，收到來自全球近100個國家或地區逾1,800份作品參賽，反應空前熱烈，獲喻為全球學界的奧斯卡頒獎禮。文教授亦是搞手之一，他指此獎項一方面可讓同學一試身手，以影像說故事，而Connect（連繫）就是另一重點。「透過這個活動，不少同學能與其他地區同樣喜歡拍攝短片的同學聯繫，大家的短片題材可能相類似，也是親情、愛情、成長等故事，但在不同文化背景下製作出的短片，呈現出多樣化的面貌和不同的說故事角度，開闊同學的眼界。」過去幾年，文教授都會安排學生到外國的電影節和電影學院觀摩交流，如波蘭、丹麥、意大利、英國等，讓學生了解全球的電影市場。為了緊貼市場趨勢，文教授亦樂於在亞洲區、新加坡及本地擔任電影評審或諮詢委員會成員，獲取市場最新資訊。

儘管香港電影市道低迷，文教授仍對前景抱着樂觀的態度：「不少美國真人騷甚至是荷里活電影的意念，都不是由美國人所創，而是在以色列、荷蘭或丹麥等細小市場打出名堂才走上主流。香港的市場雖小，但並不表示我們不能在市場佔有一席。我們不要再緬懷昔日的風光，而最重要是追求多元化，培育更多新血。」文教授更提出電影說故事的概念，應該早在孩童時期開始培育。他指哥本哈根的小學早於學生六歲時已經教導他們拍攝電影的技巧，更設有人工智能（AI）、虛擬實境（VR）等設備，引發學生興趣，以影像來說故事。文教授認為：「若年輕人有好的說故事能力，即使不投身電影業也一樣受用。」培育新一代的媒體製作人着實不容易，文教授因此特別感謝孔憲紹慈善基金具長遠的眼光，捐資支持成立此項孔楊邦鏵博士電影電視教授席，襄助浸大成為培育影視人才的搖籃。

出任電影電視教授一職後，文教授有滿腹大計：「未來十年的時間和心血將投放在培育更年輕的一代如何在各行各業運用電影這語言」。文教授很鼓勵學生看成功人士的專訪，亦建議同學多看新聞：「真實人生比電影更富戲劇性，單是新冠肺炎疫症帶來的好素材經已數之不盡，有待大家發掘。」隨着人工智能及智能電話等科技的普及，媒體的變革亦排山倒海而來，要面對新時代的轉變，文教授「緊貼潮流，時刻準備」的態度真是值得我們借鏡。

*此訪問稿於2020年刊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