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02月04日
饶教授2013年出席饶宗颐国学院筹款晚会

饶教授到浸大出席国学院新书发布会

饶教授到浸大出席国学院新书发布会

大屿山「心经简林」的「心无罣碍」雕刻,以饶公的墨宝为蓝本
2019年,李教授出席浸大筹款晚宴

 
李焯芬教授,GBS,SBS,JP

  • 饶学研究基金董事会主席
  • 香港浸会大学基金荣誉主席──饶学研究基金
  • 香港大学饶宗颐学术馆馆长
  • 香港中华文化促进中心理事会主席
  • 香港珠海学院校长
  • 香港大学名誉大学院士
  • 中国工程院院士
  • 加拿大工程院院士
  • 香港工程科学院院士
  • 香港大学荣休教授
  • 加拿大西安大略大学荣誉博士
  • 英国普利茅斯大学荣誉博士
  • 爱丁堡纳皮尔大学荣誉博士
  • 澳门大学荣誉博士
  • 香港公开大学荣誉博士

「五、六十年代,饶公每年暑假都会前往法国,一待就是数个月,每天都到法国国家图书馆一个特藏室阅览敦煌文献及手抄资料,有时又会去博物馆看实物。法国汉学家汪德迈教授为饶公弟子,他说饶公经常工作至凌晨两、三点,深夜时分房间仍会亮着灯(burning midnight oil),整理日间在图书馆阅读到的资料,写成记录方便日后做研究。即使出外公干,饶公坐火车时也会照样在上铺工作至深夜。」饶学研究基金董事会主席李焯芬教授忆述,饶公工作至深夜这习惯,到了八、九十岁依然未改。2002年饶宗颐论文集出版的时候,饶公都坚持亲自校对修订至深夜。

李焯芬教授认为饶公能有如此丰硕的研究成果,绝非侥幸,而是基于饶公的百般勤奋。李教授指饶公醉心研究敦煌学,因为敦煌为学者提供了大量珍贵文献。敦煌位于中国甘肃省,是丝绸之路的交通要塞,那里的河谷有七百多个洞窟,其中四百多个绘有壁画,称为「敦煌壁画」。壁画制作期跨越千年,始于公元四世纪的魏、晋、南北朝、五胡十六国。清朝光绪年间(1900年),有人在敦煌其中一个洞窟,发现六万多卷古文献,包括手抄佛经本、木刻印的经本,甚至十几本基督教(古时称为景教)圣经,都是属于唐代或以前的历史文献。

这六万多卷文献于晩清时期被发现,可是当时政局混乱,在偏远山谷的这个重大发现根本没有人理会。大约是1906年,英国人Aurel Stein 买走了很多,接着又来了懂中文的法国人Paul Pelliot,他挑选了最好的六千几卷带到巴黎,之后德国、美国、日本、俄罗斯人纷纷前来夺走这些文献,最后只剩下一万多卷比较残破的收藏在北京图书馆。伦敦的大英博物馆和大英图书馆也可找到一万多卷,其中包括一些珍贵的绢画。为了研究这些第一手资料,饶公亲身前往英国和法国,经过多年研究,他写了不少有关敦煌学的论文,饶宗頣文集里面便有两卷是关于敦煌研究的。凭借其敦煌学的成就,饶公获奖无数,享誉国际,包括法国法兰西学院汉学儒莲奖、法国索邦高等研究院首位华人荣誉人文科学博士、国家文物局敦煌文物保护研究特殊贡献奖等。

李教授说这些敦煌文献其实颇为有趣,可让我们一窥古代的生活及社会面貌。这些文献中包括屋契、地契,更有一些如妇女会的章程及老师的教材,更有六份不同版本的「放妻书」,即等同我们现今的离婚书。它们都是用古体文字记载,内容大概叙述夫妻二人相识经过,因两情相悦而结合,现在因种种原因不能相处而分手,特立此「放妻书」。「放妻书写得很文明,末段还有男方嘱咐女方千万要珍惜自己,无忘化妆,要打扮得漂漂亮亮,还会祝福女方将来找到比自己更好的丈夫,很有意思。」饶公深明这些文献的重要性,因此除了自己钻研,亦支持年轻一代进行敦煌学的研究。

除了勤奋,李焯芬教授表示饶公也非常专注。「饶公很专心做研究,没有甚么事情能分散他的注意力,他亦无意欲担当院长或者校长等职位,只在乎做学问,专注程度近乎废寝忘餐。有次我们与饶公出外用膳,他突然向我们讨来纸笔,原来他正想着他的研究,灵感忽至要赶快纪录下来。」由此可见,饶公无时无刻都在想着他的研究,正是饶公常提及的「心无罣碍」。

李教授说,饶公还有第三个特点,就是「重视创新」。饶公不会人云亦云,他有自己的想法,而且必定会寻找文献来支持他的见解。李教授举了两个例子,第一个关于佛教禅宗的六祖惠能。根据《六祖坛经》,惠能因家贫无缘读书,要别人帮忙才能把他说的话记录下来。

饶教授在八十年代末经常到不同地方考察和搜集资料。1988年,饶公到了广东新州(现新兴县)六祖惠能的出生地,搜寻六祖遗下的史绩和文献。他发现六祖的家境不俗,曾经捐了一大幅地给政府,后来建成佛教胜地国恩寺。「若惠能的家族有能力捐地,他便毋须依赖斩柴为生。饶公根据搜集得来的资料,整理过后写了两篇文章,内容推论六祖出身书香门弟,没可能不识字。」推翻一直以来惠能目不识丁的说法,这就是饶公的创新和突破。

另一例子,是有关《史记》记载「迁三苗于三危」的说法。中国汉族的祖先在上古时代称为华夏族,在陕西、关中一带兴起,然后慢慢扩充,逐步征服周边其他民族。上古时代,华夏族经常与周边的部落作战,如当时黄帝打败蚩尤、尧舜禹征服三苗。《尚书》解释「三危」是指敦煌对面的三危山。不过,经常到访敦煌的李教授说敦煌地处戈璧滩,长年大风沙已经将原先的沙漠变成荒漠石滩,尧舜禹三位部族领袖怎可能迁移三苗的一百几十万人口到沙漠去?而且,今时今日敦煌附近都找不到苗人后代的踪影。反观现时中国的西南部,即湖南、贵州及云南地区却有苗人居住。

李教授记得有一次跟饶公谈起此想法,饶公表示会将这问题研究一下。数个月后,饶公告诉李教授他已就此疑问写了一篇论文。饶公经过一番功夫,推论出「三危」并非指大西北敦煌的三危山,而是古代的一个方国(汉族/华夏族位处中央,周边的少数民族如夷狄、苗蛮在外围各据一方,所以名为方国)名叫「危方」,在华夏族的西面。古代的文献有所谓三秦大地、三湘大地,而「三危」指的是「危方」,「迁三苗于三危」是指「危方」这个方国的方向,即西南方。此说法与现今苗族人的足迹较为吻合。李教授认为正是因为饶公学问渊博,对历史、古文字、地理都有认识,才能从甲骨文中找到「危方」这个「方国」的描述,以致他可做到「能人所不能」,把古代的资料拼凑整理,抽丝剥茧得出创新的结论。

世界各地现时都受疫症困扰,李教授鼓励我们将之视为人生的磨炼、学习的机会。李教授本人职务繁多,但他曾著书分享如何「人忙心不忙」。他说:「我们每日要做很多事情,做每件事时,都要专心致志,亦即是饶教授的专注。」他举例说,比如驾车上班,在路上与另一辆车发生碰撞,双方各执一词,大家都不肯承认责任。事后回到公司,仍念念不忘,结果工作便不能专心做好。他说:「人忙心不忙」,其实就是每做一件事都专心做好。「任何问题,要面对它,处理它,然后放下,有如按了计算器的Clear按钮。专注于眼前的事不想其他──『心无罣碍』」,这也就是「活在当下」。